陕西汉中全封闭少年军事化学校，全封闭叛逆学生学校

　　汉中盆地清晨的雾还没散，少年们已经列队跑过操场，鞋底踏在煤渣跑道上发出整齐的“嚓嚓”声。哨音落下，他们立正，像一排排被修剪过的冬青，高度一致，表情也一致。可就在教学楼拐角，心理老师支起的那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，窗帘是暖黄色的，像把秦岭的晨光截了一段塞进屋里。孩子们管这里叫“加油站”，也有人偷偷叫它“树洞”。
　　学校章程写得硬邦邦：全封闭、军事化、行为矫正。可真正让他们愿意留下来的，却是每周一次、被教官称作“谈心课”的那四十分钟。心理老师不戴军衔，不喊口号，桌上摆着沙盘、涂鸦本和一只会发出咕咕声的毛绒企鹅。孩子们进来，先被允许把鞋脱了，盘腿坐在豆袋上，像回到还没学会立正的年代。有人把沙盘推成沟壑纵横的“战场”，摆上塑料兵人，再一把推倒，说那是他爸喝醉酒砸家里的路线；有人给企鹅戴上军帽，敬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礼，眼泪就砸在企鹅的塑料眼珠上。

　　他们在这里第一次被允许“不坚强”。教官在门外掐着秒表，却没人催。心理老师只问一句：“如果明天不用早操，你最想干嘛？”孩子愣了半天，说想给奶奶打个电话，告诉她这里的米皮没汉中老街的好吃。那句话像一根细线，把被军规缠成粽子的心抽出一截，透气了。

　　学校统计过，来这儿的孩子八成在入校前就有过自残或逃夜记录。家长送来的行李箱里，塞得最多的是钙片和云南白药，好像孩子只是长歪的小树，绑一绑、喷点药就能直回去。可心理评估报告里写着：他们缺的不是钙，是“被听见”。于是，夜里查铺的教官会多带一只手电，光柱不照脸，照天花板，让孩子在被窝里说两句悄悄话；食堂每周三多出一碗“自由面”，孩子可以自己决定辣子和醋的比例，像掌握一次微小的人生。
　　最顽固的那个男孩，曾在雪地里站军姿晕倒，醒来第一句话是“别告诉我妈”。三个月后，他在心理室画了一幅画：秦岭、稻田、一只风筝飞得老高，线却攥在一只戴军帽的企鹅手里。他把画塞进老师手里，说：“等我出去了，能带企鹅一起走吗？”老师点头，他才咧嘴笑，缺了颗门牙，像把硬墙凿出一道缝。
　　汉中冬天太阳短，下午四点山影就压下来。可心理室的灯一直亮到熄灯号响。那盏灯下，孩子们学会了把“报告”说成“我”，把“服从”换成“我想”。他们仍旧在操场上踢正步，吼声震得山谷回响，可回到宿舍，有人会把写给妈妈的信折成纸飞机，悄悄塞进心理室的门缝。信里不再写“我错了”，而是写“今天我看见一只白鹭掠过汉江，像你带我去过的渡口”。
　　军事化矫正的是骨骼，心理辅导缝的是皮肉。等他们哪天走出那扇铁门，骨骼会带着记忆长高，皮肉却不再渗血。汉中盆地的水稻又抽穗时，孩子们列队拍毕业照，背景是青山，前景是笑脸。照片里没人敬礼，他们把手背在身后，像攥着一只看不见的企鹅。